对于大部分北漂来说,最怕的就是拼搏了半辈子,没给自己留条退路。有些人的计划是攒够一笔钱就回老家结婚生子,另一群人则是卯足了劲,掏空6个钱包也要在北京安家。
但不少北漂在渐渐领悟,无论追求哪一种主流生活,都有各自的难度系数。“回老家总归逃不掉那一套人情世故;能在大城市立稳脚跟的人,大部分也少不了家里给打下的基础,而即便房价再降,自己的工资交完房贷也捉襟见肘。”
当其他年轻人还在这两种选择上踟蹰徘徊,一群北漂已经打开思路,开始在距离北京高铁两小时外的辽宁阜新,布局起了自己的第二老家。
曾经,鹤岗“两万就能买一套房”的传说,让不少北漂心痒痒,但到了那里就会发现,“两万块买的也只是看不上眼的老破小。此外,经济不甚发达的小城几乎没有什么生活方式,甚至称得上荒凉。而且鹤岗离大城市太过遥远,本来是为了移居养老,但却有了放逐自己的意味。”
在年轻人如淘金般发掘“新鹤岗”时,阜新就这样映入年轻们的眼帘。同样是两万多的价格,在阜新却能找到带电梯的新房。
大家对它的了解,仅限于旅游博主们的Vlog,“有人说阜新是小三亚,因为这里有海洋和温泉;有人说它是小呼伦贝尔,因为本地有草原;也有人说它是小瑞士,因为这里的森林一望无际。人们给阜新贴了太多的标签,反而让试图了解它的人感到了怀疑。”
直到阜新的低价房越来越火后,大家透过中介的直播间,和一些定居此地的记录贴,才开始真正了解这里的全貌。
“这里没有旅行博主描述的那么好。阜新确实有很多景点,但都在清河门区,距离市区略为遥远,去玩没那么方便。但它又比多数人想象的更好,因为这里除了自然环境好外,还有许多让人感到惊喜的地方,比如几十块钱可以买玛瑙的市场,或是豪华如宫殿一般的新华冷饮。”
有人说,阜新距离北京两小时高铁的距离,让人觉得自己既逃离了北京的压力,但却没有远离北京的资源。也因此,如今的阜新不仅挤满了来看房的北漂,甚至还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数字游民基地。
“或买房或租房,在大城市呆腻了的年轻人们,有的直接选择移居阜新,有的则在这里原地创业,当起了自媒体博主。他们集体汇聚在这片房价洼地中静静蛰伏,看看这种有房安稳的日子,到底能不能重新滋养自己。”
互联网上流传的“房价最低排行榜”中,阜新的名字总是紧随鹤岗之后出现,并会特别标粗它的优点,“离北京仅有两小时车程”,制造一种此地只不过是北京十环的错觉。
不过北漂们爱上阜新的原因,不仅是因为房价便宜,更是因为这里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,北漂们的生活方式,都能在阜新得以延续。
“比如喜欢运动的朋友,在北京得找专门的场地才能玩耍,但阜新的东湖体育公园,则是奥森、首钢和亮马河的结合体。里面有能划桨板的湖,也有免费的网球、篮球场,还有专业的塑胶道可以跑步骑行。”
“公园网球场里,你能见到把Lululemon当队服的女孩们,健身房里有不少穿着HOKA或始祖鸟的中年男人,佐以他们微秃的头顶,令人立马就能识别出,他们过去可能在北京大厂从事于技术岗位。在街道上,你甚至能见到骑小布买菜的人,令人不禁联想,他们来阜新前,是在北京哪些写字楼里当白领。”
北漂两年的宁宁,辞职定居阜新后,自己做自媒体一个月约收入5000左右,“在北京,这些钱还不够交房租和通勤,但在阜新,确足以实现消费自由。”
她花四万在阜新买了套四十平的小房子后,记录了自己一年来的开销,发现只花了不到一万元,还没在北京一个月的开销更多,“阜新的菜价很便宜,早市上一兜土豆或茄子,只要三块钱,在北京至少二十起步。并且这里的水电也很便宜,年初时存了300电费,到年底了都没用完。”
阜新不大,一共只有五个城区,而北漂们的主要聚集地,则只在海州区和细河区这两个中心城区。
“海州区是互联网从业者的地盘,这里有一个庞大的电商直播基地,广纳天下主播、编导、广告人和程序员。大家拿着在北京镀金过的简历,来这基本能拿到月薪六七千的薪资。而细河区,主要以做高新技术企业为主,来这里工作的人卧虎藏龙,有很多技术大牛。”
一些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自由职业的人,也会把阜新当作一处实验基地。大家来了后,并不着急买房,而会先找个地方住着。
北漂王可今年辞职后,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应阜新的环境,于是决定先住民宿。“阜新房租低,所以房东一般要求半年起付租金。民宿一天要四十左右,价格更贵,好处是可以随时走,不会浪费押金和房租,试错成本更低。”
来阜新买房的年轻人,有一批是在大城市漂泊了一段时间,发现自己被消费主义席卷,虽然每天光鲜亮丽,但一年到头根本剩不下什么钱。于是幡然醒悟,要给自己囤一条后路。
“两三万块钱,可能只是自己头脑发热时买下的一个奢侈品包的价格,但换成固定资产,心里就踏实多了。”
在阜新买房爆火后,甚至还有年轻人组团空降这里,并在互联网上找起了“扫房搭子”,誓要在这座小城里打造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。
“虽然互联网上流传阜新两万八就能买一套房,这样的房子的确有,但大多聚集在城市边缘,或者是毛坯房。但只要再加上一两万,就能买到一个在阜新挑不出毛病的、又新又好的小家。”
有人搬来这里的理由则更加简单,那就是想有一个家。“在大城市呆久了,总遭受过几次被房东连夜要求搬走的窘迫,从此就在心里种下了要拥有一套房的执念。虽然阜新的房子自己暂时住不上,但它存在于那里,心里就有了着落。”
年轻人恍然发现,在北京几平米房子的价格,放到阜新居然就能住上豪宅。“两三十万的价格,就能买到一百来平的大平层,甚至还带露台和花园。”
而当别人质疑阜新那么偏远,买了住得也不舒服时,殊不知有一群人在阜新买房,只是为了度假。“把阜新当成自己北京生活的卫星城,反正它离北京也不过两小时的高铁距离,不就相当于北京的十环?”
更多的人来到阜新,则根本没有长久居住的念头。如今的阜新,已经变成了北京的数字游民基地,被大城市压到喘不过气的人们,来这里寻求一口喘息,等待着终有一天要再战北京。
“阜新生活成本低,加上租房一个月1000块就足够。而且环境安静,大家的节奏也都慢慢悠悠的,作息都被迫正常了。明明在北京压力大到掉头发,来到这里一个月就珠圆玉润了。”
阜新俘获北漂的理由,不仅是以在“奢侈品店买个包”的价格,买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。
这里的气候,竟然在东三省都算得上是宜人。“阜新四季分明,城市中间还有河流穿城而过,空气就不会太干燥。不少国家级的矿山公园,也让这里的绿化率有了保障。”
去了的北漂发现,阜新的许多民宿和宾馆,如今都成了数字游民的“保育基地”。“平时房间乱了,大家可以联系保洁来打扫,不用亲自做家务。饿了就去楼下吃自助盒饭,人均十三吃到饱。”
宁宁说自己来阜新后,“理论上说,已经算逃离了北京,但实际上,和北京始终都有一种藕断丝连的联系”。
周末不忙时,她经常会坐高铁回到北京,找之前的同事们一起聚餐、K歌或是徒步,这些活动对她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支出,但她并不心疼。“这些花费不仅是为了吃喝玩乐,也是为了维系我在北京的人脉资源,比如我现在能在阜新做的外包项目,许多都是北京的朋友派来的活。”
有人来阜新之前,曾经在江浙沪附近的数字游民基地生活过,认为“和其他地方比起来,阜新对一部分想要寻找归属的自由职业者而言,更令人安心一些。”
“这里一个月只要四五百块钱,就能租到精装的一室一厅。同样的价格,在很多城市只能勉强租到一个房间。而且自己整租的好处,是可以免去不必要的社交,更专注地完成工作。”
“唯一的遗憾是,人在阜新的职业发展,终究是有限的。因此也有一些人,在这里呆久了感到迷茫,便会想离开这里。入夜时,当你看到某家常亮着的窗户,忽然很久都没亮起时,那便意味着,有人已重燃起斗志,去北上广杀了个回马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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